2016年4月27日 星期三

臣子若自命不凡

北宋元祐元年,太后垂簾聽政,召程頤為“崇政殿說書”,充任哲宗皇帝的射頻瘦面經筵官。程頤沒有馬上答應,而是上了三道論經筵的劄子,提出一個條件:“(臣)所言而是,則陛下用臣為不誤,臣之受命為無愧;所言或非,是其才不足用也,固可聽其辭避。”意思是說,如果太皇太后贊成他的觀點,他便擔任這個經筵官;如果不贊成,那經筵官一職還是另請高明。程頤到底想表達什麼觀點呢?非要這麼拽。程頤說:“臣以為,天下重任,惟宰相與經筵。天下治亂系宰相,君德成就責經筵。”即要求太后與皇上承認士大夫非常牛掰,既是培養君德的帝王師,又是治理天下的主體。潛臺詞是說,皇帝的作用還比不上士大夫哩。

  但這句“天下治亂系宰相”,其實也不算是什麼“出格”言論,而是宋代士大夫的共識。宋人認為,君臣“各有職業,不可相侵”,君主是國家的主權象徵、儀禮代表、道德模範,君主當然也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、最高的權威,但君主不親細故,不插手具體行政,治理天下的權力應當委託給以宰相為首腦的政府。蘇轍說:“臣聞宰相之任,所以鎮撫中外,安靖朝廷,使百官皆得任職,賞罰各當其實,人主垂拱無為,以享承平之福。”陸九淵說:“人主高拱於上,不參以己意,不間以小人,不維制之以區區之繩約,使其臣無掣肘之患,然後可以責其成功。”表達的都是同樣的意思:君相分權,虛君實相。

  從程頤最後還是欣然受命的結果來看,朝廷顯然是認同“天下治亂系宰相,君德成就腸道益 生菌責經筵”之說的。但程頤的“天下治亂系宰相”,卻讓後來的清朝皇帝乾隆感到特別不爽,專門寫了一篇《禦制書程頤論經筵劄子後》駁斥程夫子:“夫用宰相者,非人君其誰乎?使為人君者,但深居高處,自修其德,惟以天下之治亂付之宰相,己不過問,幸而所用若韓(韓琦)、範(範仲淹),猶不免有上殿之相爭;設不幸而所用若王(王安石)、呂(呂惠卿),天下豈有不亂者?此不可也。且使為宰相者,居然以天下之治亂為己任,而目無其君,此尤大不可也。”在乾隆看來,以“天下治亂系宰相”自許,那你將皇帝往哪里擺?你眼內還有皇上嗎?

  乾隆推崇的是皇權獨裁:“乾綱獨斷,乃本朝家法。自皇祖(康熙)皇考(雍正)以來,一切用人聽言大權,從未旁假。”他當然不允許士大夫自命為治理天下的主角。但自鳴得意的乾隆一定想不到,清代統治的這一專制本色,恰恰構成了晚清時期的“君主立憲”轉型的最大障礙,最終導致革命因為堰塞而崩決,一發而不可收拾。

  還有一位宋代的士大夫也讓乾隆感到不爽。慶歷年間,“提舉進奏院”的蘇舜欽將進奏院的舊學位 澳洲 酒店報紙賣了,換成錢存入小金庫,然後請了幾位同僚與文友,集體去喝花酒,其中便邀請了“集賢校理”王益柔。不想這事讓臺諫官知道了,他們認為蘇舜欽挪用公款,對喝花酒一事提出彈劾,並展開調查。這一查,又查出了另一宗事:王益柔在喝花酒時,乘著酒意,做了一首《傲歌》,其中兩句說:“醉臥北極遣帝扶,周公孔子驅為奴。”在那個時代,這是非常“反動”的言論。當時的禦史中丞王拱辰又恰好是蘇舜欽一派的政敵,因此王拱辰便拿王益柔大做文章“力言益柔作《傲歌》,罪當誅”。

  不過,樞密院副使韓琦很反感王拱辰的上綱上線,他對宋仁宗說:“益柔少年狂語,何足深治?天下大事固不少,近臣同國休戚,置此不言,而攻一王益柔,此其意有所在,不特為《傲歌》可見也。”暗示王拱辰等人猛烈抨擊王益柔是出於黨爭。王拱辰想將“進奏院案”做成文字獄,但最後案子還是按經濟腐敗案進行處理:蘇舜欽因監守自盜被“除名勒停”,即開除公職;王益柔被奪去“集賢校理”之職,貶到複州當一名稅官;其他參與喝花酒的官員也分別被降職。但這個處理結果,讓乾隆覺得不爽。